春天，當所有的人都趕往繁花正盛開的方向行走，只有一台孤獨的小巴行駛在南橫的路上，徐徐地前進。整條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車輛與我們交會，八八風災之前，這也曾經有過絡繹不絕的景象。如今只有路旁崩落的土石山坡伴著剛長出嫩葉的大葉桃花心木與莿桐紅豔的新蕊，靜寂地開在災後的春天，我們一路經過玉井、那瑪夏鄉來到那傳說中，每一年有八、九個月都沉浸在水裡，只有趁冬末春初枯水期時，才有機會一探究竟的「南化大地谷」。

■文．圖／漂鳥



根據當地居民李先生的說法；大地谷原來為南部的一個峽谷旅遊景點，原本有道路可以直達入口。民國78年南化水庫興建使用後，這整個區域都變成浸在水裡了！因此 也造就大地谷成為一個難以抵達的神秘境域。我們的小巴行駛在幾乎無人的南橫路途中，路上只有一部車 雖然暢行無阻，卻也沒有加速前進的勇氣，內心也同時在質疑是否迷路了，深怕跑愈快，也越迷越遠，直到看見站在路邊等我們的嚮導李先生，才真正破解迷路的魔咒。

走在後掘溪的上游，整個溪床上滿滿的漂流木，雖然八八水災已過了許久，它所造成的傷害到現在還是令人觸目驚心，真的無法想像水災當時，洪水如凶猛惡獸般撕裂山林摧毀家園的慘狀，踩在滿坑滿谷的漂流木上頭，心情悽然又悲傷，胸口好像也被漂流木堵塞一般的悶痛著。

嚮導李先生是當地的原住民，他打趣地說:你們走的這一段叫「自由路」，在漂流木上愛怎麼走就怎麼走很自由。是啊！一整區由漂流木亂七八糟層層堆疊成的溪底，根本無路可言只能選看那一根木頭比較穩固好踩，然後在上頭自由自在的往前方跳躍過去，還要經過了獨木橋之後，才能夠安然抵達一片長有綠色植物的乾涸泥砂地，這叫做「成功路」，這段「成功路」可精采，沒想到短短三、四個月的乾涸期，整片乾涸的泥地與砂地裡，野草趁機攻佔河床谷地，小動物、昆蟲也逐水草而來，有山羌的腳印、野兔家族的小糞球，居然還有猿猴的骨骸 ，令人觸目驚心。彷彿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生物在樹叢在野草地裡，穿梭跳動窸窸窣窣的聲音，感受到這是一個生命樣相豐富精采的地方，原來我們定義的荒郊野地，卻是其他生物的快樂天堂啊！

走過「成功路」來到李先生口中說的：「凱旋門」。我倒覺得像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神秘洞穴，說真的若沒有嚮導，就算知道「芝麻開門」的通關密語，也可能不得其門而入或是錯身而過呀！進入神祕洞口，眼前出現震撼視覺的巨石岩壁，隨著巨岩的氣勢線往上延伸到頂端，未進來之前遠看似座山的峽谷，內部竟像一個底寬口小的天然石甕。

 

紀老師要我們學習「讀岩」，仔細從它的層理紋路及水流的方向去閱讀去推敲，從那一層層不同的累積堆疊中，試著解讀出每個年代形成的環境樣貌與變化，坐在如甕般的天然空間中聽老師細說從頭，那聲音在四面的山壁似有若無的迴盪著，彷彿是來自千百萬年來沉寂的呼應，看著每片岩石的剝落、風蝕、水流切割及脆裂的痕跡，那像是翻閱著塵封已久的天書，一頁一頁鉅細靡遺的記載著千萬年來的記憶，從遠古的一粒沙塵開始慢慢膠結堆積成沉積岩，再不斷經過地層變動堆疊、擠壓、抬升、壟斷....，不知歷經多少巨變，才能形成這圓弧狀的壯觀空間，在這甕中記得不要大聲說話，危恐小小的聲波撞擊也會驚擾到亙古的幽靜，引起脆裂的岩層崩落。坐在甕底我這淺薄的生命讀不懂這部天書，心底的幽微一如甕中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仰望縮得很小的藍天孔徑，恨不能身上有對翅膀，穿越時空飛出這古老傳說中的峽谷，再繼續往前走幾十公尺，造型其特的彩虹瀑布現身了，瀑布上方水流出口處不偏不倚的嵌入如木瓜造成的巨石，啊!不禁再度對大自然這位神妙的藝術家讚嘆！

臨流而坐,那一絲絲自瀑布紛飛散逸的水絲，飄落在臉龐身上，即使頭上是日正當中的太陽，也感受到舒暢的涼意，多麼奇妙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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