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北國的黑面琵鷺如老實泉般準時報到，來到全球黑琵最大的越冬區─台灣，為什麼牠們會飛越一萬六千公里來到台灣？曾經多達萬餘隻的黑琵，1987年竟只剩288隻，幸在國際合作保育下，去年則又回升到三千隻…當東北季風逐漸增強之際，國內鳥友們無不望著南台灣的天際引領企盼，就像殷切等待好久不見的老友到來，他們等候的是珍貴的稀有鳥類黑面琵鷺，這種體型不算小的琵鷺亞科家族成員之一，住在遙遠的北國，每年冬天會南下避過寒冬，來年春天再北返棲息地繁衍後代。而台灣正是牠們避冬最重要的落腳處之一，由於鳥友和民眾善待這群曾經一度瀕臨絕種的貴客，數量正逐年增加，讓台灣以保育尖兵之姿在國際被看到，也倍受肯定！
■文／楊順發 圖／王耀民
黑面琵鷺又名琵琶嘴鷺，俗稱飯匙鳥、黑面勺嘴，宜蘭地區則稱為「飯匙鵝」，台灣賞鳥人士則俗稱為「黑琵」。黑面琵鷺並非鷺科，而是屬於鸛形目、䴉科、琵鷺亞科，琵鷺亞科的鳥類全世界共六種，其中以黑面琵鷺數量最為稀少（已知六種琵鷺當中唯黑面琵鷺屬瀕危物種），屬全球瀕危物種類別之一。
台灣為世界最大的黑琵度冬區
黑面琵鷺主要繁殖於朝鮮半島，然而也有紀錄顯示也在中國大陸東北方繁殖。每年冬季北國酷寒，黑琵會成群結隊南下過冬，中國南方、澳門、香港、台灣、日本、越南、泰國等地都是黑面琵鷺的越冬區，其中台灣為世界最大的黑琵度冬區，2009年台灣黑面琵鷺曾占全世界數量 61 % 左右（台南曾文溪口的黑面琵鷺占全國總數約9成）。
由於棲息地和越冬區棲息環境遭到嚴重破壞，曾經一度多達萬餘隻的黑琵數量逐年驟減，瀕臨絕種危機，北韓和日本乃開始合作人工復育計畫。1988年，香港鳥類學家暨香港觀鳥會負責人之一 Peter R. Kennerley發覺南下越冬的黑琵數量明顯驟減，乃對世界發出警訊，並致函台灣的中華鳥會，希望協助提供台灣黑面琵鷺的資料；兩年後，他發表了第一份正式的黑面琵鷺統計報告〈A review of the status and distribution of the Black-faced Spoonbill〉，報告中表示全世界黑面琵鷺數量僅剩288隻，當時引起國際間許多關注。
而後，許多有黑面琵鷺棲息（包含繁殖及越冬）的國家開始進行統計該鳥類的數量；1997年，香港生態顧問公司負責人戴名揚（Thomas D. Dahmer）邀請全球黑面琵鷺觀察者於每年一月下旬同步進行調查。
1989年，黑琵被列為中國國家重點保護第二等級。1996年更進一步列為中國瀕危動物紅皮書瀕危等級。IUCN訂為受威脅瀕危等級。日本環境省亦列為滅危懼IA類。韓國則列為天然紀念物。1994年可以說是國際保護黑琵的關鍵年，當年召開的國際鳥盟世界大會，中研院劉小如博士率領研究團隊與會，首度提議加強國際合作共同保育黑琵，獲得熱烈的迴響。劉博士在國際為黑琵發聲，亦獲得國內保育團體重視，同年以保護黑琵為主旨的反濱南運動展展開，爭取保存台南七股的黑面琵鷺重要棲地，要求政府放棄濱南開發計劃。
黑琵國際間保育頻傳捷報
而國際間的黑琵保育合作計劃亦如火如荼展開。1995年，台灣、日本、美國、荷蘭等跨國研究者共同制定「黑面琵鷺保育行動綱領」。1998年，黑面琵鷺首次跨國衛星繫放研究。之後頻傳捷報，1999年，台灣繫放的T16「烏龜」，花17天從台南飛抵南北韓交界漢江口繁殖。1999年，中國首度在東北無人島發現黑面琵鷺繁殖地。至於在國內，2002年11月，台南縣七股正式劃設300公頃「黑面琵鷺保護區」，讓國內外黑琵保育人士雀躍不已！
正當黑琵在國際共同保育下，數量逐漸增加到八百至千隻時，2002年12月卻爆發前來台灣越冬的黑面琵鷺肉毒桿菌集體中毒事，共計73隻死亡，17隻獲救存活，研究人員深入調查後，疑是黑琵吃了帶肉毒桿菌的腐魚，所幸事件未繼續擴大。2003年，黑琵度冬地全球普查總數首度超過一千隻，2006年，黑琵來台度冬總數超過一千隻，這才讓台灣保育人士鬆了一口氣！2008年，黑琵度冬地全球普查總數首度超過兩千隻。目前則逾三千隻。
黑面琵鷺是少數完全依賴東北亞棲地而生存的鳥種，每年秋冬時節，總有超過族群量一半的黑面琵鷺會忠誠地飛到台灣度冬。但是究竟牠們春天北返之後飛向何處？中間又停留在哪裡？卻從來沒有透過鏡頭完整記錄過。
為了讓國人和國際人士更加深入了解黑琵的生態，以及展現多年來國際合作保育的成果，2009年全球首次以HD完整記錄黑琵跨國遷徙的紀錄片「返家八千里─黑面琵鷺」首播，這支珍貴的紀錄片由國內公視與亞洲知名生態導演英國籍迪恩．強生，以及國內資深鳥類攝影者梁皆得組成跨國合製團隊所拍攝，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橫跨一萬六千公里，突破地理環境、政治疆界、天候、潮汐種種的困難與限制，扛著沈重的HD攝影器材，從台灣台南出發，一路追蹤到日本、中國東北的無人島、以及北緯38度線南北韓交界的停戰區，飛越五國，終於完成台灣首次、也是全球保育史上第一次完整記錄黑琵壯闊遷徙的珍貴紀錄片。
黑面琵鷺南北遷徙的路線─台灣海峽、南北韓交界，恰好是沿著東亞政治情勢最緊繃的區域，尤其近年北韓不斷試射飛彈，構成區域安全威脅的此時，這部跨越東北亞記錄黑琵與沿岸溼地生態的影片，更顯得難能可貴。影片中，中國生態導演張砥生與台灣生態攝影者王徵吉在中國東北無人島上有一句對話：「我們這邊送行，您那邊迎客！」，正訴說著候鳥無國界的遷徙，已輕易跨越了人類切割的邦國疆界。不管在台灣、中國，北韓、南韓，日本或香港，人們處在如何對立衝突、微妙尷尬的現實當中，都因為黑琵而攜手合作，這也是這部紀錄片傳達的深遠寓意。
守護黑琵的幕後英雄們
「返家八千里─黑面琵鷺」紀錄片深入東亞人跡罕至祕境，一窺黑琵繁殖地神祕樣貌，足跡遍佈中國東北無人島的懸崖峭壁、南北韓交界停戰區，甚至是封閉神祕的北韓溼地。該片更捕捉到黑琵前所未見的畫面與研究發現，例如在北方，黑琵爸媽辛苦餵養下一代、小鳥生平第一次飛翔，以及全球首次揭露黑琵人工孵育完整過程。製作團隊更發現一項特別的研究─南韓研究者李起變博士經過五年的觀察，發現黑琵的嘴紋，就像人類的指紋，每一隻都不一樣。
該片首映時，世界上首位進行黑琵人工復育計畫的北韓籍鄭鐘烈教授，特別遠道來台出席首映會，與當年一同合作保育黑琵國際「盟友」齊聚一堂，大家無不希望藉著這部紀錄片全球首映，讓黑琵保育不僅持續跨國合作並且世代延續。
國際人士共同保育黑面琵鷺，成果被世界看見，事實上，還有一群在看不到角落默默擔任黑琵的守護天使，台灣首位執行衛星繫放追蹤研究黑琵的師大生命科學系教授王穎，以及長期跑遍各地拍攝黑琵的生態攝影者王徵吉，還有長期帶領學生觀察記錄七股鳥類的成福國小謝基煌老師與小朋友，他們付出時間、金錢和心力，默默保護著這群國際嬌客。
還有一群台南地區的熱血青年和世代在台南內海討生活的漁民，本著愛鄉土重生命的熱情，在黑琵生態保育和生態旅遊的發展能盡一己之力。1992年國際保育團體來台調查虎骨與犀牛角，卻意外發現黑面琵鷺被槍殺事件，農委會為維護我國的國際保育形象特派員南下調查，國內各保育團體也全力投入黑面琵鷺保育工作。
1997年10月5日台南縣市保育團體共同組成國際黑面琵鷺保育中心，接受農委會委託辦理三期解說員培訓，除了平時利用時間進行台南沿海地區生態調查記錄外，每逢假日排班於黑面琵鷺棲息處賞鳥亭定點解說，至1998年5月黑面琵鷺北返服務人數已超過二萬五千人，1998年9月27日國際黑面琵鷺保育中心進一步正式立案為台南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解說員經驗與心得亦正式出爐，之後並逐年將調查記錄濱海植物、人文地理變化、潮間帶生態、黑面琵鷺等珍貴資料出版解說叢書，對推廣生態環境保育知識及鄉土教學資源，貢獻卓著。
2001年5月29日台南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向內政部正式立案為社團法人台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2004年6月13日，台南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完成階段性任務，經台南市政府核准解散，保育黑面琵鷺的重責大任改由社團法人台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承續。
台江國家公園賞黑琵去
此刻，天際間已可零星見到黑琵抵達南台灣的身影，想觀賞黑琵的鳥友可以先留意蒼鷺的蹤跡，同為從北國南下越冬的冬候鳥，蒼鷺往往比黑琵早一步出發，因而被視為黑琵的「領航者」，只要看到蒼鷺的身影，黑琵飛抵台灣的時間也不會太久，黑琵出現在天空時總是特別吸睛，牠們飛行時頸部伸直，姿態優雅，被稱為『黑面舞者』。
欲觀賞黑琵優雅的身影，近年走紅的休閒據點台江係理想的地點。台江地區是目前全世界黑面琵鷺數量最多的度冬棲息地，近年度冬最大數量幾乎都在1000隻以上，因而成為全台灣最重要的黑面琵鷺保護區，這裡是由曾文溪沖積而成的濕地，早年經過兩次人工修建才有了今天這樣最適合黑面琵鷺的環境。台江國家公園還擁有河口沙洲、廢棄鹽田與漁塭等多樣性濕地型態，每到冬天魚塭裡的虱目魚常會因低溫無法存活，漁民打撈後剩下的雜魚恰好就是這些候鳥最好的食糧。
每年的10月份候鳥遷徙季節開始，這裡就會熱鬧起來，有將近195種的候鳥來此，其中瀕臨絕種的黑面琵鷺也會在這時候抵台，除此之外在濕地還有50種魚類、15種招潮蟹、219種植物、8種蝶類，是臺灣西南沿海重要的河口生態系，完整而無污染。民眾除了可以來此走走逛逛，帶著望遠鏡賞鳥外，這裡的夕陽海景也是不容錯過的。
為了方便民眾賞鳥，台灣國家公園特別闢建了遮蔽性佳的賞鳥亭，面對的就是台江國家公園最大的一片黑面琵鷺保護區，也是野鳥生態特別景觀區，面積大約為300公頃，非常漂亮。春天北返前覓食頻繁，有時會出現在路邊水位適當的休耕魚塭中。偏好在夜間活動，白天大群聚集在空曠不易遭受干擾的海岸灘地或魚塭休息。覓食時多成小群集體覓食，以略張開的嘴伸入水中左右擺動搜尋，捕食小型魚類及蝦。
黑琵本性機警，生活於河口、潮間帶、潟湖、海埔地、鹹水沼澤、紅樹林等處，具群居性，偶爾會與警戒性較高的水鳥聚在一起；主要在濕地或魚塭等淺水域覓食，以喙微張並在水裡掃動的方式搜尋魚蝦或甲殼類。休息時會出現嬉戲的行為，同伴間會互相理羽。
「黑琵抵嘉•鱟起之秀」的新岑
嘉義縣布袋鎮新岑社區（又稱郭岑寮），則是黑面琵鷺在台灣過冬時第二大的棲身地，早期雖只有十多隻的數量，但隨著保育成果的浮現，新岑南布袋濕地的黑琵也逐年遽增至目前四百多隻，為西南部海岸濕地中數量第二多。新岑昔為倒風內海北側沙洲浮覆地，早期因四面環海，居民築堤圍塭，盛行淺水虱目魚養殖；後因日人大量闢建鹽田，因此轉為漁、鹽兼具，迄今聚落周邊土地仍多是鹽田，爾後也曾因養殖文蛤致富，而有「文蛤庄」之稱。
南布袋濕地的形成，源於西元2001年鹽田停產，經過10年時間演化成布袋重要生態棲地。濕地的出現，除了鹽田長期廢棄，慢慢形成淺灘生態，又因海水補注提供營養源，豐富了鳥類食源，加上不受人為干擾，鳥類感覺安全而陸續進駐。
根據官方的數據指出，南布袋濕地曾紀錄到鳥類27科，93種，其中包括東方白鸛、黑面琵鷺、鵟、魚鷹、紅隼、小燕鷗等為保育類動物。時常有數以千計的雁鴨科、鷗科、鷸鴴科在水面沐浴、理羽、嬉鬧。2012年曾紀錄13隻黑面琵鷺及1隻白琵鷺成為南布袋濕地的新住民。2013年5月仍可觀測到黑面琵鷺的蹤跡，顯示滯留時間有逐漸增加的趨勢。2015年11月下旬更觀察到新紀錄400隻以上的黑面琵鷺。
為避免人為干擾，700公頃的南布袋濕地，鹽田小路設有門禁，除了環教團體事先申請外，禁止民眾開車進入濕地。儘管濕地禁止車輛進入，遊人仍可自台17線公路布袋國中路段或新岑里公園眺賞黑琵與其他鳥類。
黑面琵鷺喜愛棲息食物豐富的空曠水域，南布袋濕地水域穩定、人為干擾少，區內有豐富魚蝦和貝類等食物來源，因而吸引大量鳥類和黑面琵鷺前來棲息覓食。進入隆冬季節，南布袋濕地鳥況更豐富，也是賞鳥絕佳時機。
更令人稱羨的是南布袋溼地就在新岑國小校舍北側約四百公尺處，從教室往外看就可以看到黑琵的身影。「全世界沒幾所學校在教室裡就能看到黑面琵鷺，如果我們不發展觀鳥課程，那就太可惜了！」，這是該校師長發出的感歎。於是，新岑國小用克難、有創意的方式找器材、發展課程，成立「觀鳥教室」，學生因此擁有與眾不同的學習。
除了黑琵之外，在社區南側龍宮溪（舊八掌溪）河口泥灘地更發現近乎已在西海岸絕跡的三棘鱟蹤跡。近年來，在社區居民、新岑國小、風車達人、地方團體和學研機構一同協力下，盼以「黑琵抵嘉•鱟起之秀」為願景，期望將西濱水鄉的新岑社區打造成為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濕地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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