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閩客人家逢年過節或結婚喜慶，婦女頭上都會簪上紅色的春仔花，增添喜氣。新嫁娘的髮飾中也會插上一支特別華麗的春仔花，更顯嬌媚。然而，隨著婚禮西化，春仔花已很少人戴上了，這門傳承數百年的傳統工藝也逐步式微，所幸，有心人加以傳承，並發揚光大，讓它朝向藝術創作發展，並從平面作品更進一步突破技巧，使成為立體的大型藝術作品。

■文．圖／張若



小小一支傳統的春仔花，製作並不簡單，結合剪紙、編織與刺繡的傳統工藝，以彩線藉著巧手細心纏繞和編排，所以又稱「纏花」（北部客家地區稱「線花」，金門人則稱「吉花」）。最陽春的春仔花係在紅色小竹纖（比香腳還更纖細）頂端用紅色棉布包棉花，再用紅線纏花狀，一般人家大多使用這種平民的春仔花，但大戶人家的春仔花相對華麗多了，不僅形狀較大，且花樣甚多，作品題材以各式植物花卉（單瓣花卉、復瓣花卉、玉蘭、蓮花、含笑、菊花等）、祥瑞動物（鳳凰、鴻雁、鷺鷥、喜鵲、蝴蝶、鰲魚、龜等），最為常見，也最富吉祥討喜的象徵意義。

 

繞、捻、盤、折、綁等技法

一般節慶拜拜的供桌上大多會擺鮮花，一些大戶人家也會擺放「貢花」，指的就是這些製作精美的纏花。此外，也作為八角宮燈或繡燈上的裝飾、童帽上的裝飾，還有客家祭拜時在糕粄塔上的插飾等等。

早期婦女從小學做女紅，做纏花為必學的項目，出嫁時新娘子多半會親手製作擺飾在閨房或燈座上的纏花，也會製成髮簪別在頭上。華麗的春仔花使用桃紅、橘紅、寶藍、亮紫、翠綠等耀眼的繡線，加上各色玻璃珠、絨球，近代更將珠飾結合春仔花，讓春仔花更為艷麗，如同珠寶飾品般講究。這類的春仔花從取材、繪草稿、製紙板模到繞線、刺繡，乃至到最後的組裝和塑型，心思和工序果真不下於珠寶飾品。

小小一件春仔花，靠著剪刀、鑷子等簡單的工具，並運用紙片、金銀錫箔紙、細鐵絲、花蕊等材料，將細線纏繞在造型紙片上，有光澤的鮮艷顏色繡線則是春仔花作品的靈魂，現代的春仔花創作大多使用包邊線，這種線並非專為纏花使用，但因為色彩多樣且具有絲緞光澤，所以被選用來製作纏花，作出來的春仔花更為華麗耀眼。

春仔花纏花的基本技法可分為繞、捻、盤、折、綁五項：1. 繞─將絲線纏繞、包裹住剪好的造型紙片和鐵絲上，須整齊規則的絲線排列。2. 捻─是以手指搓撚之意，將絲線利用食指和拇指相互搓捻，讓絲線緊緊的纏抱在鐵絲上，用來製作鹿角、龜足、禽鳥嘴喙和石榴末端開口等等。3. 盤─將製作好的單片紙型，利用絲線盤繞來組合成基本造型的技法。4. 折─利用鑷子將紙片和鐵絲施力轉折或彎曲成需要的造型技法。5. 綁─將已纏製完成的花朵、葉片等物件，纏綁結合在一起，完成構想的整體造型。



有心人提升為藝術創作層次

由於春仔花製作十分耗工，傳承上一度青黃不接，終因不敵坊間大量生產塑膠和金屬飾品，逐漸式微，甚至有失傳之虞！幸好有心之士及時尚技藝純熟的老嫗學習春仔花的製作技法，從小件作品到大件作品，從簡單型到華麗型，甚至加以創新，使其成為可以裱框的平面或半立體作品，開拓藝術創作的新領域！

這些現代傳承者相繼受邀在文化局和若干社區大學授課，為春仔花的再生撒下諸多種子，其中一粒種子在鹿港萌芽茁壯，不僅開出美麗的花朵，更揚名到國際，她就是鹿城春花纏藝工房的許美惠。她是知名木雕家呂金田的家后，夫妻倆原本從事銷日的木製雕花窗製作，後因這項產業的沒落，呂金田乃轉型木雕藝術創作。許美惠則在社區大學的課程中接觸了春仔花的製作技巧，得知這項傳統技藝有失傳之虞，心想只有創新，並與生活結合，成為生活美學的一部份，才能找到新生命！

於是，在學得基本技巧之後，開始大膽嘗試新的題材，從可愛的小免子、小昆蟲等小件作品著手，到各式各樣美麗的花朵，將之做成髮簪、胸花、耳環、項鍊、書籤等，並為新人製作新娘花；由於設計有別於傳統的樣式，十分新穎時尚，大受新娘的喜愛。

之後，許美惠又嘗試製作大型的藝術創作品，仿國畫花鳥手法，成為可以裱框的半立體的春仔花作品，一幅幅的作品宛如畫作一般，令人耳目一新。春仔花的題材不外乎動物、植物和吉祥器物三大類，動物常見的有花鹿、金錢龜、喜鵲（搭配葫蘆輪廓造型，意寓福、祿、壽、喜）、鶴（長壽）、蝴蝶（長壽）、金魚（金玉滿堂）、蛾、草蟲（多生繁殖）、鰲魚（獨占鰲頭）；植物則有百合花（百年好合）、菊花（壽）、牡丹花（富貴）、石榴（多子）、佛手（福壽）、蓮花（清廉、喜事連連）、玉蘭（滿室生香）等等；吉祥器物包括葫蘆（福壽）、粽子（高中）。許美惠的創作品中亦不離這些討喜的題材。

在創作五、六年後，成績斐然，才引起先生呂金田的興趣，他發覺傳統的春仔花事實有各種的可能性，他起初從旁幫太太做一些細鎖的工作，很快的摸熟各個細節，後來開始為太太設計春仔花的造型；由於呂金田擁有深厚的木雕底子，他試著將春仔花立體化，著手創作龍鳳、麒麟、百鳥等立體造型的春仔花，果然一炮而紅，從此成為夫妻倆春仔花創作的一大特色，並為傳統的春仔花開拓了新領域，讓春仔花不僅是一項工藝，更提升為藝術創作的新手法！

 

在國際文化活動嶄露頭角

呂金田、許美惠夫唱婦隨，共同創作春仔花，在美術活動中嶄露頭角，作品「鰲頭獨占」以創新的纏線手法獲得2015年台灣工藝競賽美術工藝組佳作；作品「囍宴」獲得2015年第十六屆磺溪美展立體工藝類優選。呂金田更進一步揉和木雕、彩繪、纏花等工法完成了作品麒麟送子，將春仔花推上了藝術的殿堂，讓人讚嘆不已。

而為了讓國際看到台灣這項獨一無二的藝術作品，呂金田夫婦屢受邀參加大型活動，包括台北花博、澳洲台灣日，為此特地創作了春花錦繡秀台灣 ─「繡台灣」、「SHOW台灣」與「惜台灣」的交響曲。以傳統春仔花纏花技巧為基礎，再加上各種創新技法，並以台灣常見的花卉，如油桐花、荷花、桂花、菊花、櫻花、梅花等為主題，呈現繁花盛開、錦繡燦爛的豐富樣貌，具體表現出纏花雕塑藝術的傳統內涵。同時以台灣的代表性鳥類「台灣藍鵲」雄踞於島上，其亮麗的身形與傲然的姿態，更秀出台灣寶島與眾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