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剛打開手機，來電鈴聲就響了。上山四天後，又回到新達山屋，雖在崇山峻嶺中，山屋前一隅，手機仍有些微飄移訊號，原來是雜誌社羅小姐來電，說明稿件事宜。四天中，歷經生死交關，手機靜悄悄，進入冬眠狀態，一開通，就是下山後要交稿。難道，這一切都是注定，命運的安排，要將驚魂記，分享出來∼

■文．圖／葉錫田



四天前，從武陵農場上山。山友Jenny遞過來有點類似中國結的金鋼繩吊飾「寶物」，稱此為其至印度朝聖時，特經17世大寶法王及諸位仁波切加持過，有護身效果，就順手將「寶物」置於口袋，隨身攜帶。上山後，一切按表操課，第二天中午，抵達標高3150公尺，新落成啟用，美輪美奐的霸南山屋。依行程規劃，下午要到東霸尖山第一、二峰探勘，午餐後，揹起小背包就往目的地出發。到達東霸尖山第一峰，果然氣勢磅礡，孤傲的睥睨大霸尖山。無奈春天後母面，高山下午天氣驟變，風起雲湧，頂上金陽猶在，腳下卻雲霧翻騰，遍尋不著往第二峰岔路。

親睹罕見的「觀音圈」

也罷，放棄登頂第二峰，就在第一峰上逛逛。沿著絕崖稜線走，神奇的事發生了，斜照的陽光，將我的身影投射在雲海上，形成罕見的「觀音圈」，這可是要天時、地利、人和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帶著愉快的心情，返回霸南山屋。

第三天是重頭戲，探勘東霸尖山第四、五峰，前人行程記錄記載，今天來回需13小時，上下落差達1400公尺以上。因東霸尖山不是百岳，又山深路迢，少人踏足，可說是挑戰「硬斗」級路線。出門前查過中央氣象局網站，現在（三月份）的日出、日沒時間均為六點整左右。依經驗，日出日沒前後半小時，均有天光，亦即只要在清晨5：30時出發，就不至於摸黑。無奈人算不如天算，前晚一夜好眠，竟睡過頭，6：10時才出發，陰錯陽差，從此開始！

上抵霸南平台（I love U平台）岔路，山友用石頭堆砌了「I love U」字樣，想必是上山離家多日，思念山下的情人，有感而發了。於此，揮別山友，獨自前往探勘，經大霸尖山與東霸尖山第一峰鞍部石門，踏上旅程。一整天下來，雖直下、陡上、溯溪、高遶、越嶺、找路、攀岩、登頂等，關關難過關關過，時間及體力都掌握不錯，行程倒也順利。

時間來到下午17時25分，離完全天黑只剩1小時，終於回到東霸尖山第一峰峭壁懸瀑下，已可瞥見鞍部石門。此處地形非常詭異，大霸東霸，兩峰雄立，絕壁並峙，高逾百米，岩層疊摺，酷似覆盆，峽谷間距，不足五十公尺，並逐漸向上、向內逼近，向鞍部閉合。溪壑內的碎石坡，是上鞍部石門唯一的路，成45度角，甚至更大，踩在碎石軟沙上，毫無著力點，進二退一。



險遭落石活埋

左側東霸尖山第一峰峭壁，霸基有點內凹，亦因此，造就了「懸瀑」奇景。每每從中霸尖山要到大霸尖山，經稜線鐵架時，向左遙望的懸瀑，就是此處。近晚從山頂往下灌的涼風，無端令人打起哆嗦，因枯水期，無瀑卻涓滴的露泉，凍結成一根一根，倒懸的冰錐，在餘暉中，閃爍著、散發出，冷冽詭譎的寒光。

早上從鞍部石門，至懸瀑下約費時20分鐘，那回程上坡，頂多30~40分鐘吧！距離18：30時完全天黑還剩1小時。心想，只要上到鞍部，回抵霸南平台，就接上大眾化、安全的步道了。歷經11小時半的跋涉，體力即將耗盡，於是，休息一下，稍後一鼓作氣上鞍部，免得拖拖拉拉。望著四周，奇景天成，岳界會到此處的山友，應該不多吧！夢寐以求的東霸尖山第四峰（基點峰），已然登頂，只要回到山屋，任務就算大功告成了。想到這裡，嘴角不禁上揚，是自信，也是自傲的一抹微笑。

喘息夠了，17：40，背包再度上肩，該走的路還是要走！尋著好走的踏點，埋頭苦幹，奮力向上。約3分鐘，離開休息處不到50公尺，背後突然傳來連續的劈哩啪啦聲，心想深山內怎有人放鞭炮。不禁回頭，哇！剛…剛休息處上方，正墜落一大片落石，還在持續中~~，塵霧瀰漫深谷，灰飛煙散，劈哩啪啦落石聲，猶在絕壁內迴響！

霎時，腦海一片空白，回過頭來，兩步併成一步，向上猛衝！但是，地勢如此險惡，山路如此陡峭，碎石如此鬆軟，爬不快啊！耳際仍傳來零星落石聲，不敢向後看，不作多想，悶著頭，拼命向上。死神擦身而過，不能讓其再有機會，只有趕快離開這絕情危谷。手一扳即掉的礫石頁岩，腳踩鬆軟陡斜的細砂碎石，心煩意亂，手腳並用，終於，18：05時，上至鞍部石門，安全了。



大寶法王加持過「寶物」護身

天色漸暗，坐在鞍部巨石上，卸下背包。掏出香菸，大寶法王加持過的「寶物」，掉了出來，拾起緊握。順手點燃星火（再次呼籲，吸煙有礙健康），重重的、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的、慢慢的吐了出來，嗯，我還活著呢！如果，我貪圖休息；如果，我慢走一步；如果，我不急著趕路，太多的如果，罷了。存亡一念，生死一線，變化總在瞬間。

裊裊白煙，滑過眼簾，是煙霧薰眼的不適，或是劫後餘生的感觸，凝視著「寶物」，眼眶竟覺濕潤，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在峰頂看到的~觀音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