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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人文雜誌 NO.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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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青年農民奮鬥記

社會興起青年返鄉務農的風潮,有人成功突破22K的窘境,成為年收百萬的青農,但更多人受挫被迫放棄,反而負債累累,青農返鄉究竟可不可行?到底有沒有成功模式可循?且聽過來人和專家怎麼說…

為了解決青年22K低薪、失業的窘境,農委會鼓勵農村青年返鄉成為新時代的青年農民,在媒體和網路上經常可以看到青年農民創業成功的故事,其中不乏放棄高薪的高科技工程師,創業心路歷程總是感動許多人,也激勵更多年輕人跟進。殊不知,背後失敗的例子更是無以數計。那有無成功模式可循,可以減少失敗的機率?以下三個案例或可供參考!

■文/楊順發   圖/李佳鴻.楊順發

 

雲林縣虎尾鎮是布袋戲傳統文化的重鎮,也是毛巾產業的故鄉,但絕大多數居民還是農業生產為主,長期以來這裡盛產稻米、飼料玉米、花生等大宗農產品,十年來則陸續出現不少網室生產的小蕃茄、哈密瓜、彩椒、花卉及有機蔬菜等精緻農業。

堅持不賣農藥和化肥

虎尾囡仔陳鳳義,父親經營中藥行,家裡有幾分祖產農地,早些年他基於種田很難討生活,遂前往台北從事建築業,後來因家裡老人家需要照顧,加上興起青年農民返鄉的風潮,家鄉有一些青年農民做得有聲有色,於是放棄都市的工作,毅然回到老家,重新投入農業生產。

為了了解現代農業生產的新技術,他先後參加了由地方農會、農委會、農改場和大學院校開辦的相關課程,吸收新資訊,並一邊加以實踐運用,然而,他發覺理論和實際有很大的差距,栽種的農作經常讓他血本無歸,因而繳了一筆更大的學費。

陳鳳義指出,地質、天候和病蟲害的變數很大,每一個區域,甚至每一塊土地面對的挑戰完全不同,加上每位農民付出的時間不同,以及技術良窳和經驗值不同,讓變數更大,所以借鏡別人成功經驗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成功。這一門功課他還在摸索學習。

返鄉一陣子之後,有鑑於鄉下地方有機農業資材取得不易,陳鳳義遂在自家開設了「義直農業資材行」,並到農委會藥毒所上課,了解如何正確用農藥,才發現傳統農藥行配藥沒有「輪用機制」(也就是先噴A、下次再噴B),導致害蟲的抗藥性越來越高,例如水稻出穗若發生稻熱病,農藥行可能會同時拿三賽唑、嘉賜黴素和大成粉等給農民,這三款都是殺菌劑,混和使用有如雞尾酒,農藥殘留更加嚴重。此外,化肥的濫用長期以來對農地環境傷害甚鉅,後遺症不下於農藥的濫用。他說,如果他還繼續走老路子賣農藥和化肥,把農地推向垂死的地步,他返鄉務農就沒有義意了!這是他的理想和良知,也是每一位青年農民的理想和良知。因此之故,他店裡唯一不賣的就是農藥和化肥。

在農委會和地方農會的輔導下,返鄉青年農民們組織了雲林縣青年農民聯誼會,陳鳳義也是其中成員之一,會員大多是在參加相關課程中結識。陳鳳義發覺每個人都不可能成為全才,卻有其專擅的領域,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聯誼會發揮了經驗交流,資源共享的功能。而陳鳳義負責有機和無毒農業資訊的蒐集與分享。

青年返鄉之前要作足功課

陳鳳義指出,青年返鄉務農其實挑戰比想像的還大,首先要面對的是與老一輩傳統想法和作法的衝突,除非堅持理性並展現出成績,否則很難讓老人家完全放手。其次是耕地太小達不到經濟規模。此外,欲添購現代化設施卻資金不足,也是很棘手的問題,貿然向農會貸款,萬一失利便會落得負債累累。再者,有機和無毒農業生產成本高,透過一般層層剝削的產銷通路無利可圖,只能自己開拓直售客戶或參加小農有機市場。

他建議青年返鄉之前要作足功課,在跨出第一步之前,先報名參加大學院校、社區大學或地方農會開辦的相關課程,像國立虎尾科技大學生物科技系配合雲林縣政府推動「農業首都」政策,提高農業人力素質,培養雲林農業人才,規劃設置具有延續性的「農民大學」,做為農民教育訓練的平台。

農委會也規劃了「農民學院」,透過線上學習隨時公告農糧署、農試所、農改場、藥試所…等政府相關機構的各類課程資訊,涵概入門、中階和高階,並舉辦體驗營,青年農民可以有系統性的學習,還可以找到個性相投的同好,以利交換經驗;農委會並欲藉師徒制(師帶學員,學長帶學弟)彼此扶持。

而針對青年農民返鄉當小農,生產的農產品仍難擺脫盤商和零售通路的層層剝削,農業觀察家羅平在撰述的文章中指出,靠網路行銷農產品不但不符合大多數消費者的消費習性,銷量也很有限,對於代銷的電商不能寄予太大的厚望,唯有真正的農業規模化,讓生產者取得產業的發言權,才能產生正向循環,讓農村青年有安穩的工作。

因此,小農必須團結起來,共同整合。羅平舉例指出,屏東高樹的郭智偉透過合作社模式,整合地方鳳梨農民,在穩定供貨的前提下,才有辦法談外銷日本。他說,如果連已經身處弱勢的生產者,都沒有合作互助的意識,外人的任何幫助都只是資源的浪費。

羅平並在文章中指出,也許有人會質疑,成功整合之後,小規模的農友是否會被大組織所壓榨剝削?關於這點,他認為可以參照紐西蘭奇異果公司的治理機制,也就是生產者成為股東、參與公司利潤共享、由下而上的民主監督,將行銷、品牌、通路等規畫工作委由專業經理人;屏東高樹鳳梨合作社就是發揮了「利潤共享」精神。


建構完整的有機農業產銷系統

而以下二個案例則是自己架構產業鍊,自產自銷,以跳脫傳統通路的剝削。場景來到苗栗縣通霄鎮的馬家庄,這裡曾經車水馬龍,遊客如織,苗栗縣政府申請中央補助款在「楓樹窩」蓋了占地廣闊的遊客服務中心,不料,隨著遊客人潮消退卻淪為蚊子館。所幸,2014年元月委由銅鑼鄉迴鄉有機農場經營管理,取名「迴鄉驛站」,結合農特產品販售、有機蔬食餐廳和民宿,再度吸引不少遊客前來,成功活化了閒置空間。

最值得一提的是,迴鄉驛站裡的農特產和餐廳料理食材,全部都是經過有機認證,而且是自產自銷,從農場直接到餐廳。業者甚至將迴鄉驛站對面的農地買了下來,開闢為示範有機農場,農場裡栽作的秋葵、地瓜葉、蓮子、蓮藕、芋頭…採收後直接送到餐廳料理。負責開發菜色的主廚廖建順,原本只是為了吃有機食物以找回健康,因而參與迴鄉有機農場,後來他發現迴鄉有機農場不僅是座農場而已,多年來它已建構了一個完整的有機農業產銷系統,為有機小農帶來新的希望。

迴鄉驛站的民宿有別於一般,迴鄉有機農場定期舉辦有機農業的講習和體驗營活動,學員住在這裡,每天到農場勞動,學習有機農業的知識,並在迴鄉驛站享用有機蔬食,甚至還可以學習到料理的技巧。最特別是,餐廳料理用的米、醬油、醋、麵條、麵線、米酒、辣椒醬、酵素、茶、苦茶油、豆豉醬…等等,全部都是農場附設的工坊自己生產,或輔導小農生產製作,每一樣都取得有機認證,堪稱最天然健康。這些產品除了在迴鄉驛站展售,亦透過網路行銷,乃至賣到國外去。研習營的學員們都有機會親自參與這些農產品加工的過程。

迴鄉有機農場總經理曹多柔指出,迴鄉多年來培訓了許多優秀的青年農民,也為無數小農帶來生機,超乎當初設立時的想像。其實起初只是因創辦人李旭清女士想要推廣生機飲食,保障消費者的健康,遂於1994年在台中逢甲大學旁,開了台灣首家天然蔬食餐廳,當時招徠了來不少理念相同的客人,從生客到熟客,進而成為知音好友。

後來李旭清有鑑於食材來源不易掌控,稍不慎就會誤踩食安地雷,因而萌生自己開設農場自己生產的念頭,沒想到一呼百諾,一群好友們真的化為行動,在竹山租了一塊不毛之地,費盡「洪荒之力」好不容易開闢出一處小農場,採用生態農法耕作,沒想到第一年什麼都沒得收成,但眾人卻不氣餒,第二年終於稍有收成,採收到第一株蔬菜時,大家感動到落淚。


培育有機農業新力軍

好不容易種出心得,不料地主卻因故收回租地,2005年,一伙人只好轉戰苗栗銅鑼,且為了長久之計共同出資把一處休耕地買了下來,迴鄉有機農場於焉誕生。農場仍堅持生態農法,讓作物與雜草和蟲蟲共生,甚至有一塊貧瘠之地還花了四年進行土壤改良,附近農民無不取笑。

李旭清的構想是要把這塊土地用最友善的方式打造有機村,所有一切吃的都從這片土地健康地長出來,取於斯用於斯,割下來的青草和剩菜全拿來製作有機肥,利用有機肥再種出更多的有機作物,生生不息。2007年該農場號召40多位都市年輕人回鄉,陸續成立有機生產合作社、甘露田媽媽自然蔬食餐廳、甘露有機加工廠、廻鄉有機釀酒廠、露香酵素烘焙坊。

迴鄉有機農場也逐漸成為校外教學的熱門地點,吸引不少相關科系大學生前來,乃至也有不少年輕人受到感召而留在農場,為發展有機農業共同奮鬥;多年來這批年輕人已成為經驗豐富的有機農業新力軍。

迴鄉進一步把腳步跨到銅鑼社區,成立有機市集,隨著聲名遠播,以及績效卓著,迴鄉進而取得了農委會專案委託,協助國內有機認證的推廣和落實。迴鄉也同時深獲苗栗縣政府的肯定,才委予馬家庄遊客服務中心的經營權,於2014年元月成立台灣第一家有機六級產業館─廻鄉有機驛站。目前迴鄉更跨出一大步,將觸角延伸到中國大陸,輔導當地農民轉型有機農業。

迴鄉有機農場總經理曹多柔指出,迴鄉是集眾人的力量架構起來的體系,共同學習、彼此扶持,資源共享,成為培訓有機小農最完整的平台,年輕人想投入有機農業,這裡會是最理想的學習園地,更可以在這裡找到自己的舞台。

 

藉山林咖啡守護原始林

除了農委會鼓勵青年返回農村,原住民委員會同樣希望都市的原住民青年能返回部落,親近自己的土地,關懷自己的族人,讓部落生命可以延續,但農村工作機會少,山上的部落工作機會更少,原住民青年返回部落後如何謀生?

南投縣埔里鎮土生土長的年輕人吳振宏,雖然本身並非原住民,但他在當地經營建築業,認識許多當地的原住民青年朋友,他認為原住民社會早已脫離狩獵和火耕的傳統生活,青年返回部落唯一能討生活的方式還是投入現代農業,然而,山上長期以來盛行的高山茶、高冷蔬菜和水果的種植,濫墾山林及濫用農藥和化肥,為美麗的山林生態帶來空前的浩劫。

尤有甚者,前述高山農業資源大多掌握在非原住民的手中,原住民朋友只能受僱打零工,而為了生計有時不得不與不肖商人勾結,違法盜伐及盜獵。看盡原住民部落悲歌的吳振宏十分不忍,於是興起在山林種咖啡的想法,他說,好咖啡大多種在一定海拔高度的山區,而且是長在林蔭下,如果能帶動原住民青年朋友在台灣山林種出好咖啡,賣得好價錢,經濟收入大為改善,就不會貿然濫墾濫伐。

他首先選擇了日月潭水源地的水頭山,海拔1,062公尺,高度適中,仍保有大片原始森林,完全沒有遭受污染,擁有完整的生態體系。吳振宏堅持有機栽作,種出來的咖啡豆果然品質優異,在乾香風味方面─淡淡的花香味、稍微刺鼻的香料味、紅酒發酵的甜味、烤核果味;濕香風味方面─淡淡的龍眼蜜與花香佈滿整個鼻腔,在台灣高山咖啡當中表現不凡的香氣,啜飲第一口麥香的味道佔據了整個口腔,淡淡紅酒發酵的香氣,此時由喉嚨跑回口腔,舌頭兩側轉入微微的甜味,喉韻的回甘度彷彿喝了高山茶一般。

吳振宏咖啡品牌取名「白水木」,白指的是白雲和瀑布,代表正面(明亮積極);水指的是藍天、溪河,代表主智(智者無慮);木指的是森林、大樹,代表主仁(仁者無敵),揉和了中國五行的哲理和原住民祖先的智慧。家住台中西屯的廖崇宏,本身從事金融和教育工作,當他因緣際會結識了吳振宏,雙宏相聚惺惺相惜,倍受感動,於是決意加入吳振宏的行列,一起推廣白水木山林咖啡,為原住民青年做一點事。

唯有將山林精品咖啡順利行銷出去,才能提高種植面積,進而帶動更多原住民青年投入,兩人於是又在台中市博館路和健行路口開設「白水木咖啡」,店內除了供應自家生產的山林精品咖啡,也提供自製的健康甜點和簡餐,兩人希望藉由巷仔內的饕客,認識白水木山林精品咖啡,更深入體認保護山林的重要性。開業近三年來,吸引了不少有心人,包括南屯彩虹村爺爺都被感動,主動為該店彩繪壁面,立委張廖萬堅本身是常客,亦介紹不少好友上門。此外,還有不少企業家和夫人捨進口咖啡,特地前來品賞白水木的精品咖啡。

帶消費者深入秘境親身體驗

雙宏更進而設立白水木咖啡學院,除了傳授咖啡的專業知識,亦教導開設咖啡館的Knowhow,並提供專業相關設備。八年下來,兩人的努力獲致初步的成果,白水木精品咖啡銷售穩定成長,不但有了自己的咖啡莊園、咖啡館,還有中央工廠(位於台中市太原路),山林咖啡的種植區域由水頭山擴及仁愛鄉的親愛村松林部落(海拔1,205公尺)、霧社(海拔1,400公尺)和屏東的大武山(海拔1,000公尺),結合的原住民青年涵概了布農族、泰雅族、賽德克族和排灣族。

為了讓更多消費大眾親眼目睹山林咖啡如何保護珍貴的高山原始森林,以及如何帶動原鄉的經濟發展,白水木又規劃了秘境導覽體活動,帶領客人深入水頭山參訪咖啡莊園,走訪親愛村松林部落,聆聽部落小朋友令人動容的小提琴樂音,以及品嚐原住民風味餐。春夏季和秋冬季的行程稍作調整,春夏季行程還包含了中坑瀑布溯溪、北坑瀑布spa,由經驗豐富的專業原住民響導帶領,安全有保障。秋冬季則乘吉普車溯武界溪流秘境、撿拾龍紋石和欣賞高山楓紅。白水木藉由完整的產銷結構,讓原住民青年得以在部落種山林咖啡維生,進而達到遏止濫墾濫伐,保護山林的最終目標。